Sunday, March 18, 2018

《功夫之王》的东西方对话的联想

(原载2008年5月《联合早报》。)

(本篇剧透指数:4/5)


  《功夫之王》的真正第一号主角--从现代美国意外坠入古代神话中国的老外男生杰森,自然一开始就面临语言不通的问题。岂料在他流落中国不久,对口操华语的大醉侠鲁彦(成龙饰)说:“I don't understand a word!”鲁彦回敬一句:“That is because you are NOT LISTENING!”居然成了一个通译咒,使杰森豁然开朗。在这之后,凡杰森不在的场面,人物说华语;而杰森出现的场面,大家都说英语,杰森和华人/神再无沟通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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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咒语,引发我的联想。古今中外,多少宗教、民族、文明之间的互疑、敌对、冲突,很多时候正是因为个别群体以自我为中心、坚持自己的理念的优越性,不愿去倾听、了解、尊重对方。《功夫之王》虽然摆明商业化,其实似乎隐含着东西方文明的对话。

  把中国神话和武侠传统的符码置入西式的魔幻冒险旅程题材中,因为《西游记》式的以取经为目的的冒险旅程不若西方观众所熟悉的《魔戒三部曲》(Lord of the Rings)、《纳尼亚传奇》(The Chronicle of Narnia)等故事以推翻魔王、暴政为主线来得迫切、惊悚。如同几年前企图模仿爱搞忠奸对立的迪斯尼的中国动画片《宝莲灯》把二郎神妖魔化,《功夫之王》安排慈祥超然的玉帝闭关静修500年,错把天廷交给野心勃勃的弄臣玉将军摄政,才会生出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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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中国传统观念中的玉皇大帝,跟代表西方的宙斯(古希腊神话中的玉帝),是对比极为强烈的两个天神。玉帝,和祂统治下的天廷,不但阶级观念强烈,还严格要求神仙禁欲,是典型的集体主义政权。而奥林比亚山上的宙斯则是十足的花花公子,到处留情(如果软的不行,连强奸的事祂也敢做),生了一大堆私生子女;祂唯一的罩门,竟是......惧内!如此人性化、个人主义的最高领导神,对熟悉玉帝的中国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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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玉帝政权的干净的背后,却有着凡间的封建体制的专权、迂腐,甚而伪善、低能脓包(刚过世的作家柏杨的著作《中国人史纲》对玉帝政权的评价)的弊端--《西游记》就是以此借天喻凡。不甩天廷体制的孙悟空大闹一番,却翻不过五指山;之后完成取经,修成正果,从此收敛锋芒,完全臣服于这个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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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西方魔幻文学/电影里所谓的预言中的那个/些人,如《魔戒》的阿拉贡、《纳尼亚》的四个小孩,都在完成冒险,推翻暴政后,当上国王,颠复了旧体制(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而《功夫之王》的结局,则是权臣被诛、玉帝出关,历经巨变的泼猴孙悟空终于长大成,似乎变成持重、识大体的神仙;而预言中的那个人--杰森,则只要求玉帝送儿回故乡。旧体制恢复,而且愈形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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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宝莲灯》里穿着袈裟在觔斗云上打坐入定的孙悟空--那是修成正果五百年后的齐天大圣。当哪吒要求祂出山以共同对付邪恶的奸神时,大圣忽然精神抖擞、猴性大发、振臂欢呼,说是几百年来没得闹,简直闷坏了!可干完之后呢?还是乖乖回去打坐入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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