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我在2018年3月14日开博。不想开博不到一小时,就接到霍金辞世的消息,决定先贴这一篇。原载2015年1月《联合早报》。)
(本篇剧透指数:3.5/5)
(本篇剧透指数:3.5/5)
新年伊始,先后在本地公映的两出奥斯卡强片《爱的万物论》(The
Theory of Everything, 2014)和《依然爱莉丝》(Still
Alice, 2014),是一条“光谱”的两极,还是一枚铜板的两面?
《爱》是真实人物、当代物理学大师史蒂芬霍金的传记片,《依》是小说虚构的神经语言学教授愛莉丝的故事。两出电影讲的是两个主角跟各自的病魔搏斗的故事,只不过前者患上的是渐冻人症,后者的是阿兹海默症。渐冻人的脑部无法控制全身的肌肉,使患者如同植物般地无法活动,但思维、感官不受影响;阿兹海默症则令患者逐渐失忆,但身体机能一般上不受影响,如常运作。
两人都是明星级的专家学者(当然史蒂芬跟愛莉丝是属于不同等级的学术明星)。但《爱》的叙事起始点是史蒂芬还是研究生时,被诊断出患病而只有两年寿命,跟时间赛跑,娶了妻又取得博士学位,还放了死神的鸽子,随后几十年全身不听始唤,“虽无助地坐在轮椅上,思维却隽智无碍地飞跃浩翰时空,解开宇宙之谜”(《时代杂志》)。《依》讲的却是人到中年而拥有快乐家庭的爱莉丝,在学术声望达到高峰时,阿兹海默症发作,仅两年的光景,就已物是人非。两者都如同被扔进温水里慢火熬煮的青蛙,分别看着自己的”身”或“心”渐渐枯萎,却无法改变什么。
从爱莉丝的身上,我们看到了身为学者的一大梦魇――当记忆、认知、语言能力逐渐丧失时,她连在大学授课(用的还是她自己写的课本)都成问题,更别说是继续进行研究和著述了。她失去了在事业上定义了自己的东西;但更可怕的是当她忽然认不出自己的女儿时,她也丧失了定义自己的母亲身份的东西。
从这个角度来看,史蒂芬比爱莉丝“幸运”(我是说“比较”)。“还好”他是个理论物理学家,不是需要“动手做”的实验物理学家。借助现代科技,即使不能说话、无法提笔写作,也能把他的思想和在脑子里的数学运算表达出来,推翻了自己当年的博士论文的理论,还写了《时间简史》,畅销全球1千700万冊,有普及科学之功(我自己当年读过四回)。在电影中,我们还看到他能有自己身为凡人的爱欲,闲暇时可以读《阁楼》杂志,也可以再婚。
但史蒂芬会是“有‘学’(学术成就)万事足”吗?电影中又有他在晚年演讲的场面,正在享受再婚、享受荣耀的他,在轮椅上接受观众提问时,发现前台一个靓女(应该是研究生)的笔掉在地上而不自知。这时一个梦幻的画面出现了,他忽然挣扎着起身走下台为女生捡起笔交给她。然后回到现实,他仍在轮椅上,数十年如一日地动弹不得。他竭力隐藏眼神中的痛苦,透过机器说了一段令全场起立、掌声雷动的话。但他仍然无法实现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
爱莉丝也有一场演讲,却是在电影的中段而非尾声(否则到了后期,她已经无法演讲)。她在阿兹海默症协会的分享会,以病友的身份演讲。跟上述史蒂芬演讲一样,好莱坞电影往往都需要给主角安排一场“big
speech”(不管是真正意义上的演讲或是私底下说了一大段话)。但这两场戏刚好都花了较长的时间切到听众的反应镜头。尤其是爱莉丝的演说较长,说到心中最痛处,我们看到的是听众红了眼眶,而饰演爱莉丝的演技派茱莉安摩儿就只有声音――这时,我竟希望观众的画面再长一点,不必看茱莉安的表情,单单听她的演说,就浑”声“是(不着痕迹的)戏。
但这也是这两出电影共同的问题――电影作者们都很努力地避开廉价煽情炒作的元素,拍得写意自在或清冷沉淀,但还是不脱传统叙事手法,没有给予让我多大的惊喜。当然导演还是有玩一些小机巧,让作品不至太平淡无奇。《爱》片里多次出现的圆形旋转(脚踏车轮、咖啡里的奶精等)的视觉母题,以至到了片尾史蒂芬在白金汉宫花园里望着围绕圆形水池跑动嬉戏的三个子女对前妻说:”看,这是我们一起创造出来的。“,对黑洞、天体运行、宇宙创世纪等的指涉呼之欲出,却不免给我一种匠气的感觉。《依》片还有点意思,前半段镜头的构图中尽可把精明理智的爱莉丝置放在一个统摄性的位置,可越到后期她的身影似乎在镜头中越来越柔弱、淡出。
可甭管其艺术成就及内容深度是否被高估,把两出电影摆在一起看,还是能供给大家思考的果实的。每个人的身和心正是构成了一个小宇宙,在唯心与唯物之间寻找平衡;一旦两者之一垮下了,”有心“者要得回原本理所当然存在的“身”而不可得,“有身“者终究失去了”心“却已不知晓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人又会如何自处?如何重新寻找生命的定位?
邱吉尔的 “文字动员令”(英国电影《最黑暗的时刻》(Darkest Hour))
顺便请读(相关文章):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