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2007年4月《联合早报》)
(剧透指数:2/5)
除了都以东南亚为背景之外,阿皮查蓬(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的《世纪症候群》(Syndromes and a Century)、加林努格罗贺(Garin Nugroho)的《爪哇安魂曲》(Opera Jawa),和蔡明亮的《黑眼圈》,还有什么共同点?答案竟是:莫札特。
原来在去年,奥地利为了庆祝莫札特250岁冥诞,推出“加冕新希望”活动,邀请包括电影导演在内的各地艺术家进行“应节”的创作。不过,这些作品不须是回顾的(改编自莫札特经典或提及莫札特),而可以是前瞻的(把莫札特作品的精神带进21世纪)。纵观属于此系列的六部电影(包括上述三片),看官不难发现,当局给予导演极大的创作自主权。所以,以下的评析纯为我的个人诠释,符不符合导演的原意并不重要。
先谈《黑眼圈》。蔡明亮向来不爱在电影中配乐;实际上,他的微限主义、少对白的手法,令观众必须积极的“收集”影象中的蛛丝马迹,自行解读角色的内心世界。可在部份前作中,蔡导安插了歌舞唱面,体现“我口唱我心”的歌剧特性。在《黑眼圈》,他更安排了大量的环境音乐(如电视上的宝莱坞歌舞、收音机里的华语老歌,和开场时录音机放送的,与影片主题有内在联系的莫札特歌剧《魔笛》等),用以映衬角色心理。这种手法虽不新鲜,但若与蔡明亮的极端生活流的风格结合起来,却别有神采,为原本冗长的长镜头画面带来了律动,也点出了人的心理活动并不因为身体和嘴皮子的静止而停下来。
姑且称之为“写实主义歌剧化”--无歌剧的形式,却有歌剧的神韵。活在21世纪的咱们,或许忙碌得连步入剧场、关掉手机,欣赏歌剧或音乐会,都显得奢侈。那么,在紧盯著电脑荧幕、在键盘上运指如飞的当儿,耳机里的MP3音乐(如同《黑眼圈》里的环境音乐),竟也成为一个人与自己的心灵对话的媒介。
相对的,印尼片《爪哇安魂曲》就比较容易让人联想起莫札特。影片以一则兴都人(爪哇在回教传入前是兴都教的天下)的传奇为蓝本,以爪哇传统歌剧的形式主导,但在叙事间中安插了爪哇宫廷舞、民间舞蹈、土著祭舞、现代舞、西班牙斗牛舞、嘻哈街舞、后现代舞台剧、皮影戏等风格(或揉合多种的风格)的舞蹈场面,及让时装与古装场面交替出现。
这种点出爪哇多元纷繁的文化交汇的后现代手法,落在平庸的导演的手中,可能沦为哗众取宠的劣作。可在擅长“利用电影与印尼文化深刻对话”的努格罗贺的手中,所有的元素都被有机的结合起来,把一则看似老掉牙的说教故事叙说得活灵活现,也似乎呼应了原属古典主义乐派的莫札特,愈到晚期便愈爱破格的作风。
但比之《爪》片更具实验性的是泰国片《世纪症候群》,也是阿皮查蓬的“二元三部曲”的完结篇。一如首二部“Blissfully Yours”和“Tropical Malady”,导演将影片分为风格、氛围,以至主题既对立而又互补的两大段,给予观众宽广的思考空间。
《世》片前半段的背景设于上世纪70年代,以导演现实中的医生父母由同事到恋人的过程为主轴,辅以几个引人入胜的配角,带出泰国当年相对纯朴而深具佛教色彩的人际关系。到了下半段,导演把所有角色置入现代,重新演绎整则故事。不过,导演并没有为两个时代及其人物行为做价值判断,而是单纯的将两代的记忆做镜像式的并列,让它们各自精彩,也让观众各取所需--自行选择心仪的时代,将自己代入故事中,去作自己的青春之梦。
咦?莫札特在哪儿?有人联想到作曲学中的“重复与变奏”,运用同一段旋律一再变奏,让同一个母题随著和声、对位,以至节奏的变化,令听众的心绪随之高低起伏。《世》片在风格上的清新、平和,教我忍不住想回家重听莫札特的《弦乐小夜曲》,让记忆中的一幕幕阳光般的电影画面,配合小夜曲不断变奏的轻快与呢喃(阳光与夜曲,对立又互补),伴我入睡。
顺便请读:
重新配乐,巅覆巴基特基顿(Buster Keaton)的喜剧经典
玉桂舞落枕边叶(介绍印尼导演Garin Nugroho)
顺便请读:
重新配乐,巅覆巴基特基顿(Buster Keaton)的喜剧经典
玉桂舞落枕边叶(介绍印尼导演Garin Nugroho)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